有叶绿体不需要智慧。
“智商永远不嫌多”这句话在生物学中是极端错误的。首先,智商不等于智慧。
最重要的是,智慧的产生需要投入顶级的生物资本,以及无数底层的基本建设。进化的机制是无比吝啬的,能活下去子孙繁盛就绝不会再投资。------因为成功繁殖之外的投资会降低繁殖竞争力。这个原理观察细菌表现得最充分。一个培养基里面两种细菌,一种20分钟繁殖一代,一种一小时繁殖一代,其他都一样。20分钟的灭绝1小时的只需要一天,没有任何攻击行为只是抢走了所有资源。高等生物这个机制稍复杂,但原理从低到高都是一样的,穆斯林一家生6,7个,欧洲白人一家生1个多一点,如果趋势不改变,四代之内穆斯林会抢走欧洲。
生物都是因为受到竞争压力而变得复杂的。呆着不动晒晒太阳就子孙满天下的生物,绝不需要智慧。一点点都嫌多。有智慧注定生长期长,代间间隔长,子孙少,不要说智力,任何一点向这个方向的变化都降低繁殖竞争力。从有了叶绿体开始,植物的进化路径就和没有叶绿体的真核生物分道扬镳,这条路径所有的方案都是围绕着叶绿体的,里面没有智慧的位置。
没有叶绿体的进化路径,也不一定就意味着智力。真菌就没叶绿体。它们都寄生。寄生是简单有效的接近直接生产的方式,即使是动物,很多也采取寄生。听说过什么寄生动物有智力吗?
只有顶风冒雨在残酷的外部世界摄食的动物,才需要智力。吃动物的动物需要更高的智力。智力的出现是因为摄食动物在能量生产的效率上,相对光合作用和寄生的生物来说,实在是太穷了。肉食动物-植食动物-植物,这个简单食物链每一步的有机物转化效率只有10-20%。换句话说,一个生物如果吃肉为生,它从根本上利用阳光、水和二氧化碳获取物质和能量的效率只有植物的1-4%。这就是它为什么需要智力。如果它的智力和植物一样,不要说三代,恐怕一代都混不过去------也就是说这种生物没存在过。穷成这样,不聪明点就是死路一条。于是不聪明的一代代早死,稍聪明点的的一代代活的长点,多生几个后代,动物越来越聪明。但是这种聪明,也并没有达到人类智慧高度的必然性。人类智慧的高度是另一个完全不同的课题。
***更新补充问题的回答***
问题:但是只考虑植物的话,它们之间对光和水这些资源也存在竞争,那为什么没有发展出智慧?
以上的答案,我笼统用“智慧”这个词代替了原问题中的“大脑”和“思想体”。看来不够精确。
植物之间当然有资源竞争,而且行为相当复杂,反映出一定的智能。例如不同植物的传种策略,主要是为优质空间竞争。有自己发明大炮喷出去的(一些豆类),也有耗费大量资源贿赂昆虫的;有广种薄收的,也有量少打成功率的;甚至有同一株植物根据每年不同的外部条件改变传种远近距离的。看起来很“聪明”,但这种智能不是大脑或思想体的产物。行为的复杂程度也不能简单等同于智能。
生物应对外界刺激/压力、执行适应行为,有两个体系,可以称为V1和V2。V1是基因主导的,信息媒介是化学物质,主要在内部体液中传递,但也有用于外部的水和空气中的,称为信息素/外激素。所有生物都有V1。
V2建筑在V1之上,由神经系统主导,信息媒介是神经传递的电位冲动。大脑或思想体是V2发展到高级阶段之后,部分神经细胞聚集特化形成的处理中心。需要注意的是,V2由V1建造,而且在运行时也受到V1的大量干预。比如智慧到人的程度,V1仍然用各种化学信号物质(比如激素和神经递质)干预V2的运作。换成人话说,就是人的智能行为大多数时候仍然被情绪主导。V2只有较高等的动物有。V2的复杂程度和动物的复杂度几乎是等同的。我们说高等动物的意思就是V2比较复杂,处理中心比较发达。
V1的行为复杂程度不下于V2。二者的本质区别:V2的反应速度比V1快得多。V2是专门为需要迅速反应的外部压力而发明的。因为基因组信号网的反应速度太慢,需要信号物质浓度在体液中扩散传递,还要等着基因组慢慢制造新的蛋白质来行动。而基因组本身要顺着压力作出调整,速度更会慢到以“代”来计算。
植物面对的资源竞争,如阳光、空气、水、土壤和空间,是外界变化缓慢的因素。因此V1足够。动物面对的资源竞争,如空间移动、猎物/捕食者、高考,是迅速变化、需要短时间处理大量信息的因素,因此必需V2。
这里又要提一句人类智慧的特殊性。这个高度不是普通的动物性竞争压力能够达成的。我认为它是社会生活、配偶竞争、外部环境剧变三者同时达到顶峰的巧合造成。一旦产生语言,即社会个体之间的复杂通信协议,竞争的军备竞赛就无限升级。人类大脑如脱缰野马,一发不可收。现在它倒回去学习基因组的奥秘了。
问题:想问下对于个人来说,v1也就是情绪,利大还是弊大呀?
无所谓利弊,V1对V2的干预是系统运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。比如肾上腺素就被用来动员V2的高能状态,也就是危机之时让人感官功能提升,古老的“打-逃选择”策略接管大脑。再比如多巴胺,没有它的调节,V2的奖惩机制、学习能力、审美等等高级功能都无从谈起。绝对理性从来就不存在,理性是半埋式前卫建筑,一多半埋在动物式感性的大地之中。所以V1带来的“愚蠢”人只能接受。感性既是源头,也是目的。
你的V2构筑了那么精细的世界模型,绞尽脑汁花样百出,还不是为了让自己在这个世界中过得开心么?你的V2搞出无穷无尽的花招策略,要出人头地要自我提升,还不是为了满足雄性激素的渴望么?你的V2发挥神一样的预测智能,为孩子打算到30年后,还不是为了基因组那唯一的、永恒的任务么?基因组在你的体液中偷偷洒下几种化学物质,于是你就被世间最伟大的爱淹没,看着自己的孩子那种无比甜蜜、伤感脆弱、隐隐恐惧的情绪。基因组甚至在婴儿的头皮上保留了一点原始信息素,让别人闻一下就心神荡漾、爱心爆棚,让哺乳的母亲自己喷奶。
问题:那为什么只有人类有如此高的智能,基因为什么疯狂点智能,其实点好v1直接靠非条件反射再点肌肉能力,不是更容易在食物链中走上巅峰吗?
确实。在地球生态圈中人类的智能高得离谱,人类大脑是一个发达到畸形的器官(尤其是新皮层)。不管是对抗无生命环境还是猎物/捕食者,似乎都用不着这么夸张吧?既然进化是节俭的,为什么要如此投资大建?
这里涉及到进化论中一个经常被人忽视的问题。人们提到驱动进化的压力,首先想到的往往是你追我逃,黑色素抵抗紫外线之类的“生存压力”。然而另一大方面看得不够清楚:繁殖选择的压力。对进化来说,活着但没留下子孙=死了。繁殖选择对进化的驱动力量,在某些场合远远大于生存选择。
有个现象很能说明问题。动物中那些非常夸张、生存实用性不明甚至有害、消耗大量资源的特征,几乎肯定来自于种内繁殖选择压力。比如孔雀的尾羽、某些鹿的装饰性大角。为什么雌孔雀喜欢雄孔雀花里胡哨的长尾巴,有很多争论:有说是营养奢侈广告,有说是没有寄生虫的证明。但一开始为什么并不重要。重要的是孔雀求偶仪式中雌孔雀总是选择尾巴最花哨张扬的,极少有例外。这种强选择,进化上的等式变成了“尾巴不够夸张=没有后代”。所以孔雀一代代把夸张尾巴的基因型越选越流行,越选越强,无限正反馈,无限内卷。雄孔雀就成了现在这副傻样。换句话说,这个夸张的器官是两性选择策略造成的,罪魁在于雌孔雀的狭隘择偶品味,一开始很可能是偶然形成的。繁殖选择压力比生存选择更强大的地方在于,给它某些合适的启动组合,它就会无限升级,而不像外界压力那样总有个物理极限。
所以我认为人类夸张的智力根源不在和自然作斗争,也不在与工具的互动,同样是来自择偶竞争。而那个合适的启动组合中,语言的萌芽很可能占据核心地位。这一点大脑新皮层的功能区结构有所暗示。
别的高等社会动物,小团体内的择偶竞争并没有搞成这样。狮子只需要打赢对手,黑猩猩则是一半靠暴力、一半靠政治结盟。最早的人类小团体中,择偶优势大概是严重依赖政治/关系运作。所以语言/交流成了最犀利的武器,远远超过拳头。语言是个体之间的通信网络协议,一旦复杂到支持共情、换位思考、操纵、欺骗和反欺骗之类高级装备时,军备竞赛就爆炸了。后续智力发展带来的附加好处也无限溢出,不再限于择偶。
问题:为什么高等生物都进化出了雌雄?择偶竞争,种内繁殖压力都消耗额外资源,为什么不是自我繁殖的生物更有传代和进化的优势?
这个问题,向来是进化生物学中的“皇后”,跟生命起源问题同一级别。几乎每一位进化生物学大家都有自己的理论,交锋非常激烈。我不敢在有限的篇幅内强答,倒是策划写一篇3万字左右的专栏,从细胞生物化学层面一路上升到人类性心理和两性策略,专门介绍两性问题的进化生物学研究。
这里只介绍一个有趣的现象和一个深刻的观点,尝尝味道。
现象:科普作家MattRidley的《TheRedQueen》中(这本是进化生物学科普中的奇花,注意不是奇葩。观点不一定都正确,事实、表述和组织非常有意思),介绍了一种单细胞真核生物。它们生活在淡水池塘中,可以说是真核生物比较原始的形态,既有单性生殖(出芽克隆)的能力,又有两性生殖能力。它们通常连续十几代都是克隆,然后某一代突然“纵欲”,搞搞有性生殖。值得注意的是,每当气候不好,池塘面临干涸时,整个池塘中的种群都开始有性生殖。接下来的艰难时段,种群淘汰率极高,然而有性生殖产生的后代总有若干款熬了过去。池塘充水之后,它们又开始欢乐、高效率的克隆。
观点:下面几段原文摘录来自生物化学家、科普作家Nicklane的《TheVitalQuestion》,在下拙译(《复杂生命的起源》)。
有性生殖可以打破原本固定的基因组合,让自然选择可以“看见”单独的基因,把我们的特质逐个分列出来。这有助于生物抵御寄生物的侵袭,适应变化的环境,以及维持种群中必要的多态性。中世纪的石匠在雕刻时,就算石像的背部会被教堂的神龛完全隐藏,他们也会在背面精雕细刻,因为上帝无所不见。有性生殖也是这样,它让自然选择的全能之眼能够一个基因一个基因地审视自己的作品。有性生殖让真核生物拥有“流动”的染色体,组合中的基因版本不断变动,让自然选择以前所未有的精细程度作用于生物个体。
设想有个基因排列在一条染色体上,从不进行重组。对这种固定组合,自然选择只能鉴别整条染色体的适应能力。假设这条染色体上有几个非常重要的基因,稍有突变就会导致个体死亡。然而,对其他不太重要的基因突变,自然选择几乎无动于衷。轻微却有害的突变会在这些基因上逐渐积累,因为它们导致的小麻烦,会被保留几个关键基因带来的重大利益抵消。长此以往,这条染色体以及生物个体的健康都会被逐渐破坏。男性的Y染色体就在经历类似的衰退。Y染色体因为无法进行基因重组,上面的绝大多数基因都在慢慢衰朽退化,只有几个最关键的基因承受自然选择的作用,因此保持着活力。最终,整条Y染色体都可能消失。土黄鼹形田鼠(Ellobiuslutescens)就是一个例子,其Y染色体已经完全丢失。
但如果自然选择积极地作用于固定基因组合,结果可能更糟。假设某个关键基因发生了一个罕见且非常有益的突变,它带来的显著优势会让突变扩散至整个种群。继承了这个新突变的生物因为显著的优势,在种群中的占比越来越高;最终,这个突变基因会扩散到“固定”(fixation)的程度,即种群中所有的个体都携带它。然而,自然选择只能“看见”整条染色体。所以这条染色体上的其他99个基因也会搭上优秀基因的便车,在种群中固定下来。这是一种灾难。假设种群中的每个基因都有两三个版本(即两三种等位基因),这个基因本来可以提供一万到一百万种不同的等位基因组合。但这条染色体固定之后,所有这些多态性都被一扫而空;从此这一百个基因在种群中只会有一种组合:就是这条染色体上的组合,不过是碰巧与有益的突变基因共享一条染色体罢了。这种多态性的丢失是灾难性的。个基因的例子还只是过度简化。无性生殖的生物通常有数千个基因,它们的多态性会在某一次类似的选择性清除(selectivesweep)过程中全部消失。“有效”种群的规模会严重萎缩,这使得无性生殖的生物种群相当容易灭绝。对无性生殖的原核生物来说,这是常态。而几乎所有无性生殖的动物和植物都会在数百万年内灭绝。
这两种过程:累积轻微但有害的突变,以及选择性清除造成种群的多态性丧失,合在一起被称为选择干扰(selectiveinterference)。如果没有基因重组,对特定基因的自然选择就会干扰其他基因的选择情况。而有性生殖产生的染色体承载着等位基因千变万化的组合,即流动的染色体。这使得自然选择能够直接作用于每个基因。自然选择如同全知的神,逐个检视每个基因的优劣并加以裁决—这才是有性生殖最大的优点。
问题:Y染色体丢失了的鼹鼠,是不是就没有性别之分了呢?那怎么样进行性别定位呢?还是就整个族群都是同一性别,只是没有性别的基因组合?
不。丢失了Y染色体的土黄鼹形田鼠,仍然有雌性和雄性。雌性和雄性的核型都是2n=17,X。即8对常染色体加一条X染色体,共17条,单数。但它们仍然雌雄分明,交配产子。古怪吧,生物学是处处有例外的科学。没有Y染色体意味着没有SRY基因(哺乳动物发出性别决定信号的基因)。有科学家认为是土黄鼹形田鼠的Y染色体过度衰退之后,SRY基因跳船跑到其它染色体上去了。但是到现在也没有找到。还有意见认为不是Y染色体衰退,而是因为现代这个种群是远古某种奇异的XX基因型雄性的后代。总之,到现在为止没人明白它的性别决定机制。
没人明白并不奇怪。动物的性别决定机制远远不像生物教科书上描述的那么单纯稳定。大时间尺度上,这个机制是非常灵活而流动的。SRY可以看成是被基因组集体授权决定性别的一位管理员。它的任务就是发一个信号:“雄性”,然后就会有一大帮执行基因接到信号开始工作,把胚胎改造成雄性。比如萎缩掉卵巢的原型,用雄性激素冲刷初生的大脑,把该发育成阴唇的两片焊起来形成丁丁,诸如此类。男生请看丁丁下面那条稍有凸起的纵贯纹,那就是焊接线。下层的这一套执行机制,比SRY古老得多,稳固得多。性别决定应该有一个非常根本的共同基础,而不同基因的作用只是表层的细节点缀而已。发令员这个位置,在SRY之前有基因坐过,它之后还会有,就像铁打的公司,流水的CEO。
低等一些的动物甚至可以不是哪个基因发令。蚂蚁蜜蜂这样的社会昆虫搞得超级粗暴,绝大部分品种是单倍体(未受精卵)雄性,双倍体雌性。进化意义就是雄性是纯妈生的半吊子货,天生不足,专门用来暴露单套基因缺陷以供严酷选择的。确实,雄性蚂蚁蜜蜂就是个一辈子参加一次海选的生殖单片机,选上没选上都立刻去死。很多爬行动物和两栖动物根本没有性染色体,以环境温度来决定性别。以整个动物界来看,性别决定机制更是五花八门,随便应付。寄生虫、染色体数量、荷尔蒙、环境因素、压力、种群密度,或者我这一群里面唯一的雄鱼是不是死了,都可以用来决定/改变性别。哺乳动物这样用固定性染色体来决定性别的,已经是很职业的经理人了。
为什么哺乳动物的性别决定基因会“换马”?为什么Y染色体普遍在逐渐萎缩?这实际上是同一个问题。Y染色体可是跟X一对的,也就是说原先(SRY刚刚接过发令任务时)跟X一样长,基因一样多,以人类为例是排前几名的长染色体。现在X还是那么长,Y已经极度萎缩,只有SRY等寥寥几个基因还在活跃,其它的不是丢了,就是朽烂装死。这个问题,现在比较有说服力的答案是“基因性别战争”,一种非常跳大神也非常酷的进化理论。我实在忍不住不贴。
简单说就是由于X和Y染色体的性别分离,进化过程中会逐渐在X上积累雌性有利基因,而Y上积累雄性有利基因。双倍体的常染色体能够有效抑制基因之间为分离的利益互相攻击,因为生殖细胞减数分裂时存在片段交换机制,基因“搞不清”自己会被分到哪边,攻击也就失去意义。性染色体就不同了,有了SRY这个指示灯,基因的自私本性就暴露了。X染色体上产生“攻击Y”的基因,比Y上产生“攻击X”的基因,概率大很多倍。——因为Y永远得跟X过日子,而X有2/3的概率不用跟Y过日子!后果就是X拥有压倒性战略优势,时不时出现的攻击让Y上面的基因萎的萎,逃的逃,只剩下重任在肩的SRY飞速进化以逃避追杀。但最终是逃不掉的。Y染色体垮掉之后,基因组会任命一对新的染色体来担任这个职务,一切重新开始。土黄鼹形田鼠可能就在这个过渡期。
注意,以上所有的“目的/动机”式描述都应该用进化论的适应/淘汰机制来理解,而不是基因真的有脑子。
跳大神的臆想?部分事实依据是有的。首先人类SRY的序列就很怪。它的现存形态特别纯净,在不同男人身上惊人相似,几乎一个点突变差别都没有,也就是说大概20万年没变过。然而,它又是和亲缘物种差别最大的基因之一。跟黑猩猩、大猩猩的差别比一般基因高10倍。这个矛盾,几乎只能用多个波次的“选择清除”来解释。
另一方面,在至少在某些昆虫身上,如AcreaEncedon(一种蝴蝶)和一种果蝇,都发现了新近突变生成的雄性杀手基因,结果是97%的蝴蝶以及%的果蝇后代都是雌性。人类之中至少有一个记录在案的疑似案例(见Ridley:《TheRedQueen》):年,两位法国学者记录了南锡(Nancy)市一位匿名妇女(MadameB)的家族史:她的母亲、母系姨妈、她自己和母系姐妹们,两代人一共生了72个女性,没有一个男性。而且大都特别能生,有生12个、8个、7个的。也不是“孤雌生殖”,有男人的都猛生,当修女的就不生。这已经无法用小概率事件来解释。可惜孤本记录没有追踪下去,而当时的基因科学水平,甚至都没有引起多少震惊。
问题:那按照现在崇拜读书无用论、流浪明星、洋人尺寸和小鲜肉的风气发展个千百年,是不是会从万物灵长反向演化成无心者?
你很难看见进化生物学家讨论当代人类的进化原理和进化趋势。他们讨论人类通常到全新世为止。就连MattRidley这样狂放敢说的科普作者(他是牛津动物学科班出身),在科普著作中最晚就谈到欧洲中世纪和南美玛雅人。当他真的放飞自己,写了部《自下而上:万物进化简史》涉及到当代人类时,底气比以前的作品差了许多。评论界已经不把此书当成正经的popularscience,而是哲学+系统论的自由心证。
我这篇长长的回答中,很多内容跟人类相关。然而前面涉及到当代人类进化趋势的只有一句:“穆斯林一家生6,7个,欧洲白人一家生1个多一点,如果趋势不改变,四代之内穆斯林会抢走欧洲。”黑体部分是我后来加的,也是特别险恶的半句话,希望大家看明白了。个人预测,我不认为穆斯林会抢走欧洲。加上半句不仅是因为这样更严密,也是当代人类进化理论最根本的痛脚:我们现在完全有力量和智力(不是智慧)干预进化。
前面几个进化问题的回答,完全围绕着繁殖进行。这是当然的,因为繁殖是生物存在的初始意义,是进化的原动力和具体工具,在进化理论中的核心地位,怎么强调都不够。你考虑每一个进化问题都要归结到繁殖上,它也会给你最清晰的逻辑。但是到当代人类就乱套了。因为当代人类大规模干预自身繁殖,正在废掉进化的两大工具——生存选择和繁殖选择。最近,人类的魔爪还摸到了进化的物质本体——DNA/基因组。
得益于工业文明社会的营养和医疗,婴儿死亡率非常低,繁殖高峰之前的年轻人死亡率更是低到令进化发指。而繁殖高峰之后的死亡,不管你几岁死、怎么死,对进化来说毫无意义。
繁殖本身是一件特别麻烦、资源消耗巨大的苦差,因此进化为人类准备了性欲和爱这样强大的贿赂和驱动力,在社会动物阶段还形成了宗教/宗族观念之类推动繁殖的meme(我讨厌“迷因”这个生吞硬凑的翻译,用道金斯的原词)。然而当代人类学会了疯狂享用贿赂但不办事,还能在一两代人之内把繁殖meme砸得稀烂。
再看社会动物最重要的进化工具:择偶+生育率。先被广泛的一夫一妻制严重限制,又被当代核心家庭的衰退、婚外生育的抬头搞得随机化,再被避孕、计划生育和社会压力搞得和生物品质脱钩。繁殖选择中那个最核心的问题:什么样的生物特性/基因型才能提升后代的数量?现在已经没法找到答案。起始问题中那些特性(崇拜读书无用论、流浪明星、洋人尺寸和小鲜肉)非但不是生物特性,而是浮在meme层面的V2衍生物,就算我们硬把它们看成基因表现的生物特性,它们也无法翻译成繁殖成功。就算你变成这样容易找性伙伴,婚姻市场吃香,你真的比潮汕传统妇女更能生吗?欧洲穆斯林第一代能生,第二第三代融入当地社会又会怎样?在生物特性对择偶和生育影响式微的时代,meme的影响似乎更显著。但meme不是基因决定的,而是生于V2,在V2中传播,变化极快,跟经典进化机制脱节。经典进化那种动辄用成千上万代慢慢筛选基因的节奏,在V2掌控的时代已经完全跟不上了。
这就是进化生物学家不谈当代的原因。他们毕生研究的理论到此时全盘崩解。
然而,这样的混乱和解构,在生物进化史上不是第一次。实质相同的剧变,从前起码还有三次。这个实质是社会网络的发达导致智能飞跃升级,新生的智能解构原先的生命/进化模式,重构适合自己的新模式。
这里先立下一个核心论断:智能的实质是复杂通信网络的自组织行为。巨大的、分布式的复杂通信网络,是现存智能的普遍存在形式,很可能也是真智能唯一的形式。
这个观点要解释清楚需要很多本书。这里是我的另一个回答供参考,展示一个智能实例(大脑)的细节。这个回答中也包括V1如何建设V2的生理细节。
一个人的大脑如果逐渐被新鲜神经细胞替换(替换是缓慢的,不会造成思维的停滞),那更新完毕后他还是他吗?赞同·37评论回答
我们回到开头。单独一个基因,无法形容的弱-智。它就会造一个蛋白质,蛋白质的作用是一块不知用来做什么的积木,或者催化一个莫名其妙的化学反应。它甚至连什么时候该造什么时候该停都不知道,只要能造就不停地造。然而几千几万个基因组成化学信号网络(基因组)之后,这东西立即聪明得可怕。它为自身制造(更前沿的表述是从无机世界“接管”)了细胞——生存机器和豪宅。单细胞生物的典型:细菌,已经十八般武艺齐全,能吃能拉能动,能适应各种环境,能制造操纵电子和质子的纳米机器,还是比人类更成功的化学家。
但是单细胞生物毕竟被环境的暴君统治,毫无抵抗之力。细胞们开始抱团互助,例如叠层石这样的聚生群落。于是下一次组网发生了:多细胞生物。多细胞生物就是一个细胞的所有后代分工聚生,他们之间的通信网络就是V1。这里一定要注意:组网之后,单个细胞的生命意义和进化模式都发生了巨大变化。法国生物学家、诺奖得主弗朗索瓦雅各总结得很精辟:“每个细胞的梦想都是变成两个细胞。”这是天经地义的生命真谛。但是多细胞生命中绝大多数细胞都是有限次计划分裂生成,达成社会规划之后就放弃分裂了。放弃了繁殖!也就是说,这个聚生群落中绝大多数成员都老实蹲在进化的死胡同,放弃了生命最本源的活动,只为组成一台更强大的生存机器,保证寥寥几个(或几百万个)生殖细胞的繁殖成功。那些离经叛道找回梦想的叫做癌细胞。多细胞生命表现出的智能也就是V1的智能,它是基因组自我复制无数份之后组网形成,上了一个层级。最典型的是植物智能。
这些聚生群落中有一些先天不足,没有叶绿体。因此它们必须抢夺其它生命的有机物,因此它们必须分化出一类细胞执行快速应激性功能。V2是个巨大的升级里程碑,原因很朴实:V2通信的速度快了千百倍。更厉害的是它有直连刺激功能,比V1的化学信号扩散刺激精准多了。如果说V1的联网寻址像无线电广播找频道,V2的联网寻址就像有线电话找号码。复杂度的提升不可以道里计。
V2网络不可避免形成更高级的智能。从神经节到原始的脑,局部形成的神经细胞聚落越来越庞大复杂,变成了专用智能器官。这次升级的最终作品:人类大脑,把神经细胞联网智能拔到畸形的高度。智能的三大功能:记忆、世界建模和预测全都在人脑取得了重大突破。
进化升级的步调越来越快,人类个体大脑形成不久就开始组网。不是从互联网开始的,而是人类有社会以来的各种组织。你可以把各种社会组织:部落、教会、国家、企业、军队看成大大小小、互相嵌套的生物。这是字面意思,毫无比喻成分。这些东西有新陈代谢,有应激性,有生命周期,有不可避免的腐坏,有后代和特征继承,当然是生物!它们的生殖细胞是什么?就是那些把抽象架构、思想和知识整理浓缩,传给后世的人。以前看见有人质问:社会为什么要花钱养那些光吃饭不干活、不产生经济效益的知识分子?喏,答案在这。
教义、科学或meme就是这些生殖细胞携带的基因。快餐连锁店这种生物特别典型:只要一套管理基因证明成功,马上无限复制到处撒种,整出无数克隆后代。狠人如小胡子、乔大叔,看生殖细胞都看得很清楚。当他们真想灭绝“波兰怪兽”时,都是先把生殖细胞拢起来杀掉。包括诗人。
人类已经在这些大大小小的宏生物内部生存发展了几千年。它们的淘汰率很高,很多没有留下继承者。但其中有些种性很强,比如老罗马过了一两千年还能播种新罗马。以全体来看,这些生物不是特别聪明,相对组网构成它们的人类个体,还没有达到飞跃升级的程度。这是因为人类来自小团体生活的猿,等级意识根深蒂固,组网形式几乎全是倒置树形等级网络,而不是成员相对平等的分布式网络。简单逻辑:如果一个树形网络是绝对的根节点单点指令控制,那么它不可能比根节点的个体更聪明,只可能更强力。实际上人类的组网没有那么绝对,每一个成功生存的树形网络,在高层面都存在一定的分布式集体智慧。那些真正玩单点控制的都死得很快。
这就是为什么,互联网是进化史上划时代的发明。它的分界意义跟基因组、多细胞生物、人类大脑的出现相当。提前叫它V3并不过分。算一下这四个事件之间的时间间隔,指数级加速的步调清晰可见。而我们生活在它刚刚降临的时代,会面对前所未有的混乱、解构和重构。多细胞生物需要几千万年、上亿代才能完成的重构过程,我们很可能在三五代人之内完成。重构之后出现的超级生物,以全体人类的分布式通信网络为基础,光速运转,单点精确寻址和大面积频道广播同样犀利。这个智能运行的层面,它是否有意识或主动性,很可能高到我们无法理解、无法感知,就像任何一个神经元也绝对不懂大脑的黑。
回到开始的问题:在这个超级生物内,个体人类的进化/生殖前景如何?我们仍然向前寻找模式。
四次大组网中,最民主最分布式的是头一次。真核生物基因的生殖权是完全平等的,哪怕是那些功能不明、寄生性的DNA单元,通常被算在基因组外,也跟着一起复制。这个社会的生产者总数不到10%,但资源充沛,拖得动剩下的90%,所以不管它们怎么朽烂、寄生,也是大家一起繁殖。基因组网之后的功能分化也最小。那是因为它们太简单,只会一个功能,所谓分化只能是On/Off。
然而多细胞生物内部的细胞开始了剧烈多样的功能分化,伴随着形态分化。生殖权也急剧垄断。更高段的V2中的神经细胞,是第三次大组网的主体,生殖权却下降到惨不忍睹的程度:它们还不如肝细胞、上皮细胞这些搞后勤的,成形之后一次也不能分裂!不能分裂的原因在于它们特化程度非常高,功能和连接在胚胎期就规划好了,所以后期分裂无用。
社会昆虫如蚂蚁、蜜蜂、白蚁,它们的组网智能模式非常类似于人类的互联网大组网。它们同样有剧烈的形态功能分化,同样有生殖垄断。
越高段,越分化,生殖越垄断。没有什么理由认为将来的人类社会会是例外。想要基因组式的公平,除非未来社会创造出取之不尽的资源,能养活绝大多数的废物。这里有一线不确定性,不知是亮光还是更黑的黑暗:我们上面很可能有个超越我们的智慧。